越早越好？家族治理和家族办公室治理不能混淆

文｜彭倩

对推动香港发展成为全球领先家族办公室枢纽，特区政府可谓不遗余力。今年3月，政府发表《有关香港发展家族办公室业务的政策宣言》，推出8项新措施，为全球家族办公室和资产拥有人落户香港，提供全方位的配套和服务；此外，家族办公室税务宽减法案亦刚于5月通过，可见特区政府的政策决心。

然而，发展香港成为全球领先家族办公室枢纽，建构一个健康的发展生态系统十分重要。亚洲家族办公室的勃兴与发展，历史不算悠久，很多相关的观念，需要进一步作出界定与区分。笔者今天讲讲家族治理和家族办公室治理。

设家族治理切勿跟风

首先，我们要弄清楚家族治理和家族办公室治理，两者不可混为一谈。家族治理简单来说是一套可以保障家族能顺利做决策的系统，它可以是家族办公室当中的一个重要的非财务职能，也可以完全独立于家族办公室存在，即设立家族治理本身并不需要家族办公室的存在。

近年越来越多的华人家族企业对设立家族治理有着越来越大的兴趣，而笔者除了之前呼吁设立家族办公室切勿跟风外，也同时在呼吁设立家族治理切勿跟风，因为家族治理需要一定条件才可以落地。西方意义上的家族治理有两个重要的精髓，第一是集体决策，第二是有一套成文的，所有家族成员共同制定，认可并遵守的规范家族成员行为的准则。

亚洲尤其是中国内地，家族企业仍是第一代创办人主导一切，一锤定音。另外，因为内地很长一段时间实行的独生子女政策，导致大部分家族规模较小，关系简单。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内地根本无法或者说不需要实行一套准则，来规范所有家族成员包括创办人的行为。并且据笔者的观察，香港家族企业很多传承到第二代第三代，尤其是家族人数尤其是参与家族企业事务的家族人数不多的情况下，仍没有去设立家族治理系统。可以说，家族治理并非华人家族的传统特色。

设家族治理需要酝酿条件

随着家族开枝散叶，生意也愈做愈大，财富积累日益丰厚，家族成员也愈来愈多，家族关系也日趋复杂。当发展到这个阶段，如何使家族丰厚的财富不断增长、怎样维持家族各成员和谐相处、如何把家族的价值观传承下去？怎样用一套准则去规范家族成员的行为，以达到上述的目标？在这种情况下，才逐渐有了设立家族治理的需求。

笔者过去对家族治理的问题的研究，曾建议家族可设立家族委员会（family council），选出家族跨代成员代表进入委员会，制订家族宪章（family constitution），去规范所有家族成员的行为。例如，订下参与生意经营成员的薪酬标准、工作责任和权利范畴；没有参与经营的家族成员，若拟出售所持股权，订下首先卖给家族成员，抑或可以在市场直接售出等规范准则，有整套治则，据此有效避开或化解家族成员内的潜在矛盾和冲突、平衡各方的利益，让家族财富既得到传承，而家族成员亦能和谐共处，家族的价值得以延续不衰。

不过，家族治理系统落实起来相当复杂。实际上，并不是每个家族都想团结在一起，也并不是每个家族都有能力在一起共事的。家族除了有需求，也需要有能和谐共事的土壤，家族治理才能落地。否则即使设立家族治理，亦将徒劳无益。因此，在家族有设立家族治理的需求前，家族话事人应该多花心思在如何培养家族和谐共事的土壤才更为重要。

设家族办公室治理越早越好

至于家族办公室治理是另外一回事。在亚洲，绝大部分家族办公室规模很小，大都家族话事人说了算，因此绝少数人真正关注家族办公室治理这个问题。笔者却认为，建立家族治理固然所需条件土壤颇多，但建立家族办公室治理应该是越早越好。以下是笔者的几点具体建议。

第一，虽然大部分家族办公室仍以管理家族的财富为最重要的任务，但在营运过程中，必须以管理企业而不是以狭义的管理投资的方式进行决策， 这样便需要有一套企业治理机制，来确保决策的有效和顺利执行。

第二，把家族办公室的 “硬技术”（Hard skills）和 “软技术”（Soft skills）分开。“硬技术”是指处理种种投资事务，是纯粹的投资硬技术。笔者之前提出过，家族办公室事务有财务方面，以及非财务方面即家族的其他事务，两者最好是分开处理。举一个不分开处理的例子，某家办雇用了一位非常出色的专业投资人，去管理家族的财富，但到了圣诞节期间，他却被邀请参与设计家族圣诞卡的工作。

类似这样的情况在规模较小的家族办公室中比比皆是。这显示出家族办公室更期待全能型但又在投资方面最为突出的人才，这样的人才可谓凤毛麟角，大多数情况下很难保留住专业人才。因此，若不把家族办公室内的“硬技术”和 “软技术”分开，就会产生很不理想的效果，以致家族办公室也不容易找到出色的专业投资精英加盟工作。

Archegos爆仓事件足以为训

第三，在硬技术的投资方面，亦要作出专业性的家族办公室治理。记得曾打理老虎基金，后来自立门户成立Archegos Capital Management的Bill Hwang，他管理的Archegos家族基金，拥有超过200亿美元股票，于 2021年因高杠杆投资，又遇上了重仓股连续下跌，无力追缴保证金因而被迫卖出股票，并连累了多家投资银行也受到严重损失。Archegos做为一个单家族办公室，对金融市场产生如此大的破坏力，自身也遭没顶，这次“爆仓”事件实在足以为训。

因此，家族办公室治理在投资方面，是需要作出规范性的管理，避免类似Archegos爆仓事件发生。Bill Hwang是专业投资人，充满自信，但过度的自信，有时会产生反作用，所以自信也需要受到合理的约朿。笔者认为家族办公室需要有一个团队，来进行投资风险管理，并可考虑设立一个投资委员会，作出集体决策。

设董事会推动家办持续发展

第四，良好的治理需要有一个董事会。笔者建议成立一个具效率的董事会，即使开始时董事局成员比较少，比较简单，但每年起码有三四次的董事局会议，全面审视家族办公室的发展，包括投资的方向、家族价值观的理念的落实等，为这些各方面的发展，制订一套政策以至行动的指引。规模稍微大一些的董事会，除了有家族成员，投资主管，非家族成员以及家族下一代的参与也将是非常有益于决策的客观以及传承的准备的。

最后一点，因应自身的需要，假如董事会不容易操作，笔者建议，可考虑退而求其次，成立一个“顾问委员会”，吸收不同的专家人才，来对家族办公室的发展提供第三方客观的、不一样的看法。久而久之，这个“顾问委员会”就有可能成为日后设立“董事会”的基础。

在特区政府推动下，香港发展家族办公室事业前景可期。港府在迎接越来越多的家族办公室落地香港之时，除了提供金融方面的人才，其他方面的人才比如家族董事会人才以及顾问人才也要跟上。家族办公室必须谨慎认真的走好每一步，既要避免盲目冒进，也要及时避免错漏，这样才能保障家族办公室的长期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