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存活了1443年的企业,我们能学到什么

编者按:金刚组作为世界上最长寿的企业之一,工匠精神的世代保有是至为关键的,但工匠精神是结果而非原因,今天的研究核心应当是金刚组是如何让工匠精神持续传承且世代保有的?除了始终如一的坚守,有效的组织结构等看得见的长寿基因以外,家族将家族企业视为社会“公器”去承载特定的社会关切与使命的文化理念可能才是长寿企业最为重要的基因。

金刚组一位工匠这样描述他的工作:“等到两三百年以后把这些建筑物拆开的时候,人家负责拆房子的木匠会想起我们这些匠人来。他们会感叹说,瞧这活儿,干得真棒。”

什么因素

让这家企业活了1443年

截至2019年12月1日,共有327家创业公司倒闭,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乐蜂网、全峰快递、爱屋吉屋等等。根据IT桔子数据显示,行业竞争、商业模式、市场伪需求成为创业公司死亡三大主要因素。

穿越周期,实现可持续经营是企业永恒的目标。

那么,到底什么样的企业可以基业长青呢?下面让我们来看一下金刚组是怎么做的。金刚组作为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公司,成立于公元578年,至今已有1443年历史。

金刚组悠长的历史中,起起落落伴随始终。每一次衰落,都是下一次兴起的开始,都是不断寻找初心,对企业坚守的“一”的探索。

也许你没有听说过金刚组,但是你一定或多或少听说过四天王寺,它是日本最古老的官家寺院。它不仅作为佛界守护、镇护国家的寺院而成为政治外交的中枢,而且还是美术工艺产业等日本文化的发源地。金刚组辉煌的历史便始于四天王寺。

明天皇二年(587年),在佛教存废之争中处于劣势的苏我马子携厩户皇子等皇族与诸豪族,向物部氏居地——河内国涉川郡进军。物部氏与苏我氏打得十分焦灼,苏我氏一度处于下风。

眼看战况不利,厩户皇子向四天王(持国天王、增长天王、广目天王、多闻天王)祈求庇护,并立誓,“若此战得胜,必建塔以尊四天王”。随后,苏我氏阵中突施冷箭,物部守屋应声倒地,苏我氏稳操胜券。在战争胜利后,厩户皇子信守了诺言。

在推古天皇元年(593年),圣德太子命金刚重光修建四天王寺,并建立了寺社建筑行会组织——金刚组。

于是,金刚组靠着吃四天王寺的“皇粮”,每年都能从国库中获得丰厚俸禄,活得很滋润。此时,金刚组的“一”是以“守护四天王寺”作为使命,核心竞争力是不断提高工匠技能,满足四天王寺的修缮需求,而无需开拓新用户及第二曲线。

金刚组第四十代首领金刚正和曾说:“我们公司生存这么久其实没有什么秘密,坚持最最基本的业务才是生存之道。”

如何构建匠人精神

金刚组通过“组”的文化,构建匠人精神,这与欧洲早期行会组织关注于利益分配而非价值创造截然不同。正如亚当·斯密在《国富论》里写道,“同一行业的人很少会聚在一起,哪怕是为了作乐和消遣。而会谈的结果就是达成一个损害公众利益的阴谋或提高价格的诡计。”

例如,13世纪巴黎羊毛织工协会章程规定,如果没有从国王那里购得手工业牌照,任何人不得在巴黎做羊毛织工。如果不是匠人的儿子,即使技术再出色,也不能在巴黎拥有手工作坊。而且,匠师对招收学徒非常严苛,有些行会章程鄙视农奴,有些规定会员人数,有的规定必须是本地人。这些都阻碍了手工业人才的发展,使产业日渐闭塞,难以形成规模效应。

日本则不同,一般来说,工匠会归属于某一个“组”,这个组织像一个MCN公司,负责从外部接项目并安排给工匠们做。而金刚组不一样,金刚组的工匠只能接金刚组的业务,类似于家族企业。

与性别歧视说“不”

家族企业的弊病通常是重人情而轻制度,任人唯亲。而金刚组不采用长子继承制度,而是根据责任心和业务水平寻找继承人。更为关键的是,金刚组没有“性别歧视”。

如今职场,性别歧视比比皆是。根据BOSS直聘《2019职场性别差异调查》报告显示,2018年,女性平均薪酬只有男性的78.3%,36%的女性在职场中遭遇过性别歧视等等。这一切是因为女性没有男性优秀么?不是的。这份报告还显示,在2018年,女性本身的认可度比男性要高出14.4%(71.8%比57.4%);在2010-2016这七年间,本专科和硕士的在校女生人数占比均已经超过50%。这些数据都反映了女性在职场跃迁的不易。

而金刚组早在1934年,就任命了女统领。第37代首领金刚治因经营不善自杀,危急时刻,金刚组任命金刚治的妻子吉江担当大任,吉江也不负众望地帮助金刚组摆脱了危机。

这个方法,让师傅不再“留一手”

从组织构成看,金刚组的组织结构由“正大工”总统领,下辖畑山组、木内组、土居组、加藤组、木口组等8个组构成,每个组由“栋梁”统领。各个“组”之间相互独立,彼此之间不允许挖墙脚,每个组的“栋梁”负责管理自己所属工匠、培养自己的团队、更要培养自己的接班人。

在任务分配时,“正大工”不仅会考虑到客户要求的工期和他们的人数、效率,但更多考虑的是公平。所以分配基本按照顺序原则。

但顺序分配会造成匠人“吃大锅饭”,缺乏动力。为了避免这个情况,在遇到很重要的业务时,“正大工”除了考虑平等,还会重点考虑每个组的实力。所以,各个组之间其实也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这有助于“栋梁”不断维持和发展自己的业务内容和技能水平。

在报酬分配上,金刚组会根据工期及所需工匠人数分配报酬,然后由“栋梁”根据工匠在组内技能高低、出勤天数、项目表现等因素,对他们的贡献度进行综合评价,进行工资的分配。

在职场中,你有没有这个困惑“脏活、累活都是我干的,领导天天只会发号施令”?

在金刚组,不是你当上“栋梁”后就万事大吉,可以不做具体业务而专注管理了,“栋梁”被要求亲自动手,甚至专干重活难活。这样不仅能让“栋梁”不断提高自身业务水平,同时也可以让手下的匠人信服他,用实力树立威信,这才是“工匠精神“的真正内涵。

在师徒关系上,很多师傅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选择留一手,这就造成了技术的流失。为了避免这个情况,金刚组规定培养一个学徒成为匠人需要20年,保证了技术的传承。

曾参与法隆寺修复的一位工匠如此表述他在金刚组的工作:“等到两三百年以后把这些建筑物拆开的时候,人家负责拆房子的木匠会想起我们这些匠人来。他们会感叹说,瞧这活儿,干得真棒。”

综上,金刚组的组织结构不仅保证了工匠技艺的传承,也保证了核心建筑技艺的不外泄。从领导选择、项目及薪酬分配可以看出,金刚组内部保持了公平、透明、实力为王的组织文化。“栋梁”与匠人之间形成了互利互惠的正向反馈关系,“栋梁”为了接到更优质的项目,必须将核心技艺教给匠人,而匠人为了获得更多报酬,必须在项目中全情投入。

但是,看似完美无缺的金刚组在2006年险些破产。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找回初心

企业才能生生不息

这一切要从1955年说起,在这一年,除寺庙、庭院外,金刚组开始承建一般建筑。但是因为扩张速度过快,造成巨额债务。

“水土不服”的匠人

看到这里也许你会问了,金刚组作为庙宇建设行业的王冠企业,匠人、技艺都超一流,为什么承建一般建筑会一败涂地?

这是因为很多高超的技术对于一般建筑“用不上”。一方面,一般建筑更多拼的是成本与速度,这让金刚组的匠人英雄无用武之地。另一方面,很多项目是混凝土工艺,而之前金刚组承接的寺庙项目主要是木质工艺,与匠人核心技能也不相符。更为严重的是,金刚组开始急功近利,为了拿到更多项目,将报价一降再降。金刚组的匠人无法承接的活,就外聘团队做,这也使得一些优秀匠人流失。

雪上加霜的是,在1980年代,金刚组开始追风口,投资房地产。但随着日本泡沫经济破灭,房地产遭遇重创,金刚组资产严重缩水,债务缠身。最终于2006年1月,被大阪知名建筑公司高松建设收购。这不禁让人想起了金刚家训中的名句——“莫贪图赚太多钱”。

如何打破被收购企业“优化”的宿命

那么,收购会给金刚组造成什么影响呢?从联想收购摩托罗拉,优酷收购土豆,美团收购摩拜的结果来看,被收购企业似乎都逃脱不了品牌被“优化“的宿命。

但是,不同于很多收购企业“一朝天子一朝臣”,将被收购公司领导及员工赶出企业的做法,虽然高松建设结束了金刚组的家族经营,但保留了公司名称、组织结构和经营模式,更为重要的是,让金刚组回归本心,建设寺庙。高松建设会长高送孝育作为一个极具民族责任感的企业家,他曾说,“如果让‘大阪之宝’金刚组垮了,将是大阪建设行业的耻辱!”

那么,除了“情怀”,还有什么原因让高松建设没有对金刚组大刀阔斧改革呢?核心竞争力。金刚组的核心竞争力在于“匠人精神”,在于匠人传承的建筑技术,这个技术在最初帮助金刚组获得了客户认可,赢得了高额收益。

丰田生产方法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价值判断——现场有神灵。当你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回到第一现场,回到你的初心,帮助你洞察现实的真相。所以,作为职场人,应该深耕一个你喜欢又热爱或者至少没有那么讨厌的领域,不要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这样你才能有积累。在未来遇到危机时,这个积累是你坚实的后盾。

回归初心,重新找到使命的金刚组,涅磐重生。主要有以下几个方法:

1.现金流为王,经营与技术分离

新金刚组统领小川完二提高了金刚组的成本意识,调整了运营策略。匠人不再“充耳不闻市场导向,一心专注做木工”,而是以“不出赤字”为目标,用持续稳定的现金流,为企业持续经营奠定基础。

2.舍九取一,重回主业

被收购后,小川完二带领金刚组重回主业——寺庙建设,兜兜转转,重新找回企业的“一”,这个是对传统工艺的敬畏与尊重,通过匠人精神的传承,幻化为企业的使命。新兴业务不是不能做,而是要由专业的人来做。

巧合的是,高松建设是一家专注于一般钢筋混凝土建筑的企业,与金刚组形成了优势互补关系。于是,金刚组依旧可以和危机时代承接的一般性客户保持联络,由高松建设派专业的人指导。

3.找回四天王寺,重构客户关系

还记得四天王寺么?在2006年破产被收购后,金刚组失去了四天王寺这个客户,这该何去何从?

方法是:用实力说话+锲而不舍挽回。

如何赢回客户信任?分析客户对你满意的关键点。一千多年前,金刚组凭借高超的技艺与多年传承的匠人精神,获得四天王寺的认可,结成长期合作关系。

那么,四天王寺放弃金刚组核心是什么?乙方能力和甲方实际需求不符。四天王寺是木质结构,而重组前金刚组接的很多都是钢筋混凝土的一般建筑项目,这两种工艺对公司的运营方式,对匠人的技能要求截然相反。

失去四天王寺,不仅仅是失去一个客户,而是金刚组对黄金时代“不得不”的告别。但是,告别不意味着后会无期,而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迎接更好的自己。金刚组的辉煌始于四天王寺,匠心精神的传承也始于四天王寺,找回四天王寺的过程,是金刚组不断回归初心的过程,路漫漫其修远兮。

于是,从2006年开始,金刚组每年都会拜访四天王寺,汇报自己的近况。经过十几年的不断考验,四天王寺才最终原谅了金刚组,重拾业务往来。

结语

从金刚组“辉煌-衰落-崛起”的过程可以看出,企业永续经营的核心在于“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

正如金刚组家训,《遗言书》所传承的:

勤奋刻苦地修身养性,尽本分
听从客户需求
无论何时,低调做事
尊敬他人,时刻注意沟通措辞
要有怜悯之心

参考资料:

代轩宇:《西欧行会组织的发展与演进》

家族企业杂志《世界最古老企业金刚组 | 2006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历史《金刚组——一个千年企业的“倒塌” | 天下》

智慧云董事会《战略|金刚组:全世界最古老企业如何做到活到今天?》

[来源:混沌大学(ID:hundun-university),作者:蔚蓝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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