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你人生暮年,你坐在你现在的办公室里,俯视着走廊,看着这周围的艺术品,你会给现在的你什么建议?
Ted
都是积极管理吗?
詹姆斯
都是积极管理。
Ted
你是如何运作对冲基金的?
詹姆斯
对冲基金就像控球后卫。泰德,我知道你喜欢运动,所以我就以它来做比喻。他们就是控卫。他们看到了眼前的所有动作。他们正在查看所有的资产类别。他们正在寻找所有的机会,有时控球后卫能命中三分球,对吧?他们创造了丰厚的回报,投中了一些三分球。有的时候,他们正在指挥队友,他们正在传球,所以你从对冲基金那里可以获得很多信息。你知道,从风险/回报的角度来看,我们都看到了这些研究,对冲基金总是看起来不错。较低的波动率,可观的回报,有一定的流动性,它们在所有这些方面都具有良好的属性,但很少会成为你的佼佼者。它们不会具有最高的流动性,但是它们确实具有其他属性。他们都是聪明人,你可以让他们来做资产配置指导,但是我们更倾向于相对价值和套利类型的策略。
Beta的下降了约0.3,因此它并没有很强的存在感。我们并没有做太多宏观方面的事情,向上或向下的二元下注对我们来说吸引力较小。我们实际上是在寻找那些套利/相对价值机会。
Ted
让我们谈谈决策和决策过程吧。你开始的时候说你从投资委员会中获得了很多授权,但这比较少见。你是如何与投资委员会和受托人合作的?
詹姆斯
我们有一群不可思议的受托人,他们都是投资委员会里经验丰富的投资者。我们有私募股权和公共股权方面背景的人,有不良资本和风险资本背景的人,他们都是非常聪明的投资者,他们会带着他们的背景和知识参加会议。他们想亲自出席会议,这会使团队充满活力。这时候他们就会从繁忙的工作日程中抽出时间来亲自参加会议。他们希望成为对话中的一员,加入辩论,了解他们认为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我们也会向他们做演讲,他们总会参与进来,希望我们走他们选择的道路。他们设定了他们想要的基调、理念、风险以及总体战略。我们的工作就是根据他们设定的标准行动,就资产配置提出建议和具体的实施思路,然后他们赋予我们权力去实施它。
因此,我认为管理架构对捐赠基金和基金的作用真的很大,我认为统计数字也表明捐赠基金和基金确实是机构投资者中表现最好的群体。我认为这真的归因于管理架构,也归因于在这些领域中的受托人的信任,他们吸引人才来到这个领域,两者共同协作来推动决策的实施。
Ted
在那些受托人所做的工作中,哪些对其他人来说是具有挑战性的?
詹姆斯
我认为是他们从不把个人意见和政治信仰带到工作中,而是都与工作分开。无论是在一所大学还是一个基金会中,他们会一直在那里。因为他们热爱这个机构,所以他们一直在那里,这也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场景—因为热爱而坚守。因为热爱,他们愿意放弃自己的个人时间,提供自己的服务,这种高度的信任非常有意义。因此,我认为这个工作环境是独特的,他们在这里奉献自己的爱与热情,而不仅仅是一份工作。在这一点上,有很大的区别。大家参加会议,不是因为到时间了,而是因为热爱。这会对这个工作环境里的所有人都有益处。
Ted
既然您拥有决策权,那么在实际执行这些最终投资决策时,您是如何与团队一起做出决策的?
詹姆斯
一般来看,在最终决定资本配置的时候,我通常能得到绝大多数票,但我想努力把投给投资经理的票变成投给从事不同资产类别的人们。他们是专业人员,我永远不会像他们那样了解。我会给他们一些挑战,激励他们,我想让他们参加会议,做一些尽职调查,在会上讨论,成为会议的主人公。有时,我会有意不去参加会议。因为如果我坐在那里,氛围就会略显紧张,而我希望由他们来主持会议,让他们在会议中有自由空间,做决定的权利,相信投资经理,并感受他们自己做出的贡献,这一点十分重要。
我拥有否决权,但我从未想过使用它。当别人想要传递信息时,我会给出意见,有时是比别人的意见更让人印象深刻,他们就会听从我的意见,而很少去挑战和反驳。我十分相信我的团队,他们很棒,他们为自己所从事的工作付出了很多努力。他们也对此做了重大承诺。他们会心甘情愿地长时间工作,他们热爱自己所做的工作,去全世界寻找行业内最优秀的人才。因此,我希望他们能有自己是主人翁的感觉。
Ted
无需提及姓名,您能举一个例子吗?当您真的和您团队中的一位更年长、更有资历的成员意见不合时,您认为意见的分歧点会在哪里?
詹姆斯
我坦白,意见的分歧点来自我个人的偏见。
Ted
这怎么说?
詹姆斯
在某些情况下,我会有些犹豫。我会大声说出来,看看我挖的兔子洞有多深。我对拉美证券有偏见,认为这是一个过于波动、难把握时机的领域。它很难作为我们的长期合作伙伴,进进出出是更常见的现象。他们给我看了一些分析和数据,发现这个证券并没有我想的那么不稳定,而且它在不同地区的长期表现比很多发达市场还要好。当有人是机会主义者,抓住了时机并买入,那这个就是合适机会主义者的地方,我们也应该利用那些随之而来的优势。
有时我也会犯致命的错误。但是当机会来临时,一个管理者抓住了时机,但用的是机会主义的方法,而并不是一个长期的承诺。我开始被说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决定,但之后我会觉得我不可能会做这样的决定。
Ted
就像例子中那样,那个时机不一定非要抓住,可能两三年之后,你的想法就证实是对的……
詹姆斯
我们必须在好决定、好结果、坏决定、坏结果之间做出区分。你可能做了很对的决定,但结果不好,你是不幸的。你也可能做的决定不好,但结果不错,你是幸运的。但是当你想要做正确的决定时,你需要回头问一问,我们做的决定对吗?根据我们所关注的信息,我们是不是问了对的问题?我们所做的工作是否正确?我们是被一些不幸的事所阻挡,还是这些不幸只是因为我们忽略了一些我们本该注意到的事情?
Ted
的确,但这是一个好的过程……
詹姆斯
嗯,这是我将要去做的事。我会回过头看看那个决定,看看自己是否错过了什么?(不明智)
Ted
您在做决策的过程中意识到了这一点,拉美证券的例子就可以证实,你们可以是机会主义的,你们已经找到了擅长抓住时机的人。你们紧接着就会不可避免地经历一段他们会出现问题的时间段。这是一个好的过程,但却不能确定这是否是一个好的决定。在这个过程中,您会重新审视这个决定吗?
詹姆斯
基本上,我们会重新审视。但我意识到我必须克制我自己,因为我的确有偏见。两方、我自己和一些其他人可能会有相反的偏见。我们必须重新讨论我们做决定的过程,用数据重新审视它,把偏见最小化,但说比做容易得多。我们自然都会有偏见,但就希望我们可以不要对偏见有过度的反应。这里有一些非常小、我们经历过并可以提供的例子,我挑了其中一个。我会十分注意自己的偏见,但我确信在很多情况下我的员工都会告诉你,我的偏见依然存在,这些偏见甚至比我已经注意到的更多。但是我们所有人都必须这样做,我们必须相互促进,这也是所要进行的关于牛市或熊市所有讨论中的一部分,必须相互挑战,也只有这样,我们的决定才会更好。
Ted
我十分好奇您是如何组建团队的。您提到高层的天空是十分漂亮的,的确,办公室很漂亮。但从另一面来说,很多捐赠基金都有即将毕业的学生实习,一些大学甚至把这个作为现有员工或未来员工的遴选指标。而你们这里却没有培养未来投资办公室的员工。您是如何找到现在的团队成员的?您又是如何留住他们的?
詹姆斯
这十分让人惊讶。我们没有尽力挽留他们,我们也不需要跨越。我们公司有一个员工,他从一个初级的分析师成长为一个董事经理,但是那不是一个寻常的过程,可能再也不会发生,因此初级的分析师们可能最终都需要离开。这不是一步就能完成的事,我尝试告诉他们,这太早了。这不是一个终生的职业。我们承诺你在这里得到的经验是十分特别的。你会成为某个资产大类的资深专家。你会参加其他资产大类的会议,你会遇到那些卓越的投资经理。你可以去全世界出差,寻找你的资产大类里的机会。
你会了解关于资本配置的知识。你会对某一领域了解很深,对其他的领域有一个大致的僚机,例如像我们这样的基金是如何运营的。这是我对他们的承诺。理想状态下,我们希望初级的分析师来应聘时,这是他们本科毕业后的第二份工作。我们希望他们有上一份与现在工作类似,已经工作了三到四年。我们这里是他们第二份工作,之后他们就会去读商学院。我们致力于拥有高素质的人才。他们会去一所他们想去的顶级商学院(我们非常确信他们会去),在那之后,就有大把的机会等着他们。
我们最后聘请的这几个是从500多个申请者中选出来的,所有的候选人都非常出色,因此我认为我们在寻求或吸引好的人才方面没有困难。我认为我们给予了申请者一个机会,在这种机制下,我认为最好的招聘方法就是告诉有潜力的新的候选者:给一些之前做过这份工作的人打电话,这是他们的姓名和号码。打过去,问问他们的看法,我认为这是我们所使用的的最好的招聘方法。
Ted
您之前提到过,当我们在一起吃午餐时,大多数受托人或者投资委员会的成员都是本地人,从地理位置来看,这是十分有利的,因为他们可以到现场。您之前提到过努力成为捐赠者的瑞士亲戚。这是一个很大的网络。当有很多聪明且规模很大的基金也在寻找您所寻找的来自全球的、能力是最顶级的投资经理时,您还有什么竞争优势可以带到谈判桌上?
詹姆斯
盖蒂这个名字在石油行业很有影响力,所以当我们在看能源公司时,我们会很幸运,因为我们把保罗·盖蒂写在我们的商业名片上,这会有一些实实在在的影响力。比起我们纽约的同事,我们也没有什么机会,因为在纽约有很多投资经理。我们没有那种简单的关系,但是我认为我们和他们一样,因此我们尽力去寻找最好的人,告诉他们我们是最终决策者,我们的决策做得很快。我也要回到我刚刚所提到的竞争优势:我们不需要手持设备,这是长期资本。这是一群属于董事经理级别的聪明的人。我们各个部门都在很多LP咨询委员会的名单上。
无论是哪个资产大类,我们都会被邀请到这些委员会中,我认为这说明了很多。当你同样尊重普通合伙人和其他有限合伙人,并以这种态度参加会议时,这是具有延展性的,并对他人很有帮助。这就是我一开始谈到的关于那个小镇的事情。你只需要保持友好。
Ted
保持友好。那么,您对市场中最兴奋和最担心的是什么,甚至更具体地从您的投资组合谈起?
詹姆斯
泰德,首先我想让你回忆一下你的大学时光。还记得那些日子吗?当你起床准备去上课时,你发现你的衣柜里没有干净的衣服,然后你就一件件闻脏衣服的味道,试图找到里面最干净的T恤去上课。
Ted
有可能(笑着说)。
詹姆斯
这就是一个最不脏的衣服市场投资组合就是最不脏T恤的集合。现在有很多非常棒的机会。我把它比作是最不脏的衣服投资组合有点傻,但我们仍在努力寻找这个领域中最好的机会。有一些是我们很重视的,我们在信贷板块配比很多。我们几乎没有核心固定收益。这就是我们的全部——我们宁愿承担信用风险,也不愿承担任何存续期风险…
Ted
它属于哪一种呢,结构性信贷吗?
詹姆斯
不是,它更像我们之前讨论的中小型市场信贷机会,更多的是直接贷款。我之前提到过,我们除了非常重视中国,也很重视能源行业。我们非常看好能源行业是因为基本面是真的很好,但是市场的态度、新闻报道和情绪并不好,不过没有关系。因为在长期基本面看好的情势下,如果氛围不是太好,那短期波动就也还好,你可以利用短期波动挣钱。
如果基本面是扎实的,并且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在一段时间内具有某些扎实并良好的基本面的领域,那么我们在能源领域将有相当大的增持部分。
Ted
您之前以同样的方式进军过这个领域吗——您是在寻找一个选择号码吗?
詹姆斯
是的。
Ted
是公开市场还是非公开市场?
詹姆斯
机会全在非公开市场上。是的,非公开市场里有很大机会。在所有的资产大类里,我们对中小型市场有很大的偏见。实际上,我们更关注小型市场的管理者。中小型市场的效率更低,但机会更大。
Ted
你是怎么应对“脏衬衫必须狠劲搓才能洗净”?
詹姆斯
(笑)哦,老天。咱这个比喻还得弄多深?妈妈就要来给你洗衣服了?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极力避免的可怕情景就是两个L:杠杆和流动性。就像我们这次对话开始时说的那样,流动性对于我们来说至关重要。流动性是我们资本配置的驱动因素,所以我们很关注自身的流动性,甚至要有一些多余的流动性,这样的好处在于能在合适时机把握住机会。杠杆在经济下行的时候可能置你于死地。需要尽力避免有杠杆风险的事。因此,关注这两个L,对于各种类型的资产均是如此。
Ted
很好,我想接下来留一点时间问几个问题结束。Jim,那我们开始吧,你最喜欢的运动瞬间是什么?
詹姆斯
最喜欢的运动瞬间?这要说起我出生的小镇,我在我们小镇上中学的时候是橄榄球队的队长,我觉得我很棒。我去了密西根。在那里我散过步。我当时受着突破速度低的顽疾之扰。哪怕我突破速度上来了,我在之后训练长跑,我想你也跑了一些马拉松比赛。我一共参加了10次马拉松比赛。我最喜欢的运动瞬间就是1986年在纽约市的马拉松,我跑了刚好3个小时多一点,七分钟跑一英里,我感觉这很棒。
Ted
你一定很喜欢这个瞬间,就像昨日重现。
詹姆斯
是啊,前不久的30周年庆典让我觉得自己老了。
Ted
你从父母那得到的一直受用的教导是什么?
詹姆斯
我父亲给我最大的教导就是关灯,我发现现在我也让我的孩子关灯。从这中间,我学到的严肃的道理就是要和善,和善会有回报的。但是回报不能是初衷。和善也会使人感觉良好、被尊重,那个小镇就有这样一种邻里互助的气氛,在这其中你也就会自然而然那样做。你不会多想,不会邀功寻赏,你仅仅就是与人为善。
Ted
你觉得坐你现在的这个位置难吗,因为你可能会经常拒绝别人?
詹姆斯
是的,坐这个位置很难。真的是很难。对别人说“不”很难,而且还要尽量温和,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方案不合适,让他们知道我们所给的回复背后是下了功夫的,其实并没有几个投资经理的方案是真正合适的。尽管他们很出色,他们可能很擅长他们的工作,但只是与我们的目标不合。因此,告诉你自己很喜欢并尊重的人他并不适合,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Ted
有什么特别信息是你才能了解到,别人了解不到的?
詹姆斯
我认为人人都熟知,我没有在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举例来说:我很喜欢《剑桥月度市场观察》,它的一个最大特点就是涉及每一种资产大类。这真的很难,很少有出版物能够囊括这么全面的内容,并且给出他们的看法。可以说更具价值的是他们的封面,它展示了市场的趋势和变化,所以你就能看到绝对和相对的位置,我认为这真的很有用。
而且,每当Byron Wien文章出来的时候我都会停下来读,因为他在这领域时间很长。他有很好的洞察力,有经验,很有智慧。不管他要表达什么观点,都值得停下手头的事情好好阅读。最后就是Howard Marks,尽管我经常调侃Howard说他已经到了自己引用自己话的人生阶段了。他说他的妻子也像我这么说。我说,是啊,还是得听老婆话。
Ted
有什么是现在已经看透但希望自己人生中早些知道的事情?
詹姆斯
我的小镇背景,和成为家里第一个上大学的人,我从来都没有一个人生导师,直到我来到盖蒂。那个将我引进这里的人,他成了我的人生导师。我们之间关系非常好,前几年他去世了,从他那里,我知道了人生导师的力量和帮助是非常大的,所以我尝试去接触人,让他们也能够成为别人的人生导师。尤其是对于年轻人,那些想着“我还年轻,还要找个人生导师呢”的人,我并不是说要去给别人做人生导师,而是我鼓励每个人都能给其他人做一些指导,我个人就是不仅仅关注接近我的人,更要看那些腼腆的孩子,他们初来乍到,不知道怎么寻求指导,就像当时的我一样,我会去指导他们,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Ted
好,最后一个问题,可能气氛有点悲伤。那就是,在你人生暮年,你坐在你现在的办公室里,俯视着走廊,看着这周围的艺术品,你会给现在的你什么建议?
詹姆斯
好的,我首先要感谢那时候我还没被受托人解雇。但是我还在这,在我的摇椅上,在这阳台上。我想我之前听到过,但是这是很棒的。当人近暮年,最后悔的可能就是自己做的事情没能有好的结果,就是犯了一些错误。这些事情可能是那些你从未尝试过的事情,我就在尝试做一些新事情,比如播客。在十五年前我甚至都不会想到做个播客,或者进行公开演讲,或者其他任何事情。人生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去尝试,你要做的只是去尝试,这对每个人来说都很重要。
Ted
好的詹姆斯,非常感谢,我相信每位听众也同样感谢你将这次采访作为人生的一次尝试。感谢你花时间接受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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