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年历经战争、核心资产全面国有化,依旧屹立不倒的家族

编者按:我曾问一群美国财富管理专业人士:“您认为近代历史上哪个家族是最经历坎坷而不败的?” 被提到的最多的就是法国的温德尔家族(the Wendels)。在这个家族300多年的历史中,有法国大革命、两次世界大战,和政府对其核心资产的全面国有化。但这个家族奇迹般地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商业轨迹,不仅幸存下来,而且至今仍是欧洲最成功的家族之一。温德尔家族的故事告诉我们,何为适者生存,如何把握变与不变之间的微妙关系。

是什么支撑一个家族企业存活三个世纪,从 18 世纪初运营到当代?

在美国,不少健身中心以“强者生存”(survival of the fittest)为座右铭,这让人们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个愿意生吃鸡蛋的健壮男子的形象。但是,这种解读与著名的进化论学者查尔斯·达尔文(Charles Darwin) 的本意不符。事实上,达尔文的“fittest”是“适者”,而不是“强者”。达尔文对“适者”的定义是那些“能更好地适应周围环境”的人,而不是肱二头肌最大的动物,或者叶子最绿的植物。

那么,这些和商业世界有关联吗?温德尔家族(The Wendels)自18 世纪早期,就成为了生产钢铁的家族企业。到1880 年,他们就已经成为了行业领袖。在 1950 年至 1973 年期间,温德尔家族生产的粗钢约占全法国产量的72% 。从一家钢铁公司开始,他们的企业经历了法国大革命、两次世界大战,以及数不清的困难险阻(比如经济和政治动荡),一直存活至今。温德尔家族是如何不断克服这些障碍,保持成功运营的呢?在这三个世纪中,为了适应时代的需求,他们的生意在行业范围和管理体系等方面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温德尔家族对其产业进行的调整是基于家族长久的愿景之上的: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同时保留重要的家族价值观,例如公开透明的沟通和公正。对这些价值观的坚持,帮助温德尔家族战胜了众多挑战,幸存下来。然而,他们仍然有能力在坚守初心的同时,为未来做出适应性的改变,以确保在不断发展的全球经济中取得成功。

法国大革命、两次世界大战,以及欧洲在1970 年代和 80 年代的钢铁危机,迫使法国政府将钢铁生产国有化。因此,温德尔家族钢铁制造的资产全部被政府接管了。加上温德尔家族在法国大革命期间推崇民族主义和保守立场,导致这个家族在法国的地位摇摇欲坠。许多法国人将温德尔家族视为(国家的)恶人,这大大地抑制了温德尔家族企业的成功。世界大战摧毁了欧洲的经济,温德尔家族不得不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来维持家族的生意。当政府拿走温德尔家族所有的钢铁资产时,这个家族不仅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报酬,而且还陷入一个陌生的难以适应的经济体中。他们无法继续他们的老本行。最终,在1977 年,温德尔家族迎来了自己的生死之年。迫于法国经济的不景气,温德尔家族不得不重新规划家族的未来,重组公司。作为最后的一根稻草,管理层成员提议彻底改造家族的产业。经过一个艰巨的过程,不断地互相让步、公开沟通和最终的一致决策,温德尔家族把生意转向了资产管理。

改造产业的核心思想是资产重组。由于家族的钢铁资产面临国有化的威胁,他们将钢铁资产与其他金融资产、控股分开,从而维护了一部分家族资产。然而,为了让这一提议被接纳,他们不仅需要和政府达成协议,还需要获得近 400 名家族股东的一致同意。毫无疑问,这个决定引起了家庭内部的冲突。幸运的是,通过讨论,温德尔家族最终成功地达成了一致决定。温德尔家族从此转型成为一家长期投资公司,支持有潜力、符合家族目标和愿景的小型企业。

目前,温德尔家族在管理和控股温德尔集团(Wendel SA)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在欧洲,这是一家领先的投资公司。温德尔家族采取的180度产业转型适应了不断变化的经济潮流和摧毁其原有产业的外界环境的压力。幸运的是,家族股东们拥有长期的财富和影响力,有效地支持了他们作为投资人的新产业。

如果一个家族不真正了解自己,就无法成功地适应环境。尽管温德尔家族在产业方向上做出了许多改变,他们仍保留了许多关键的价值观,这些观念帮助他们保持了家族的自我认知。正如进化中的有机体一样,家族的部分核心特征是不会改变的。新的适应性变化有时看起来是猛烈的,但这仅仅是为了提高效率、保证家族生存的一些新加上的特征。“一阴一阳所谓道。” 保守与变化一定是共存的。

温德尔家族企业的一些特点从始至终伴随着他们,这些特点帮助家族保存了他们的实力。比如,从最早的几代人开始,他们就对女性和姻亲参与企业管理持有开放的态度。这在其所处的时代绝对是属于超前意识的。对另一半家族成员(女性家族成员)的开放包容,使得企业能够受益于一个更加多元化的才能组合。在1784 年查尔斯·温德尔一世(Charles I Wendel)去世时,他的妻子玛格丽特·德豪森(Marguerited’Hausen)接管了钢铁厂,领导公司渡过了法国大革命。目前,温德尔集团(WendelSA)董事会的女性比例是 45%,超过了法国立法建议的基准40%。

温德尔家族还制定了必要的员工社会保障政策,这也帮助公司延续至今。他们非常重视员工的满意度,为员工建立养老金制度,医疗保险制度以及13个月薪资制度。他们很早就有了透明度意识,对员工采取“敞开大门”的政策,这确保了各个级别的员工都有机会和上级当面交谈、公开解决问题。温德尔家族企业还为员工提供住房,建造学校、教堂和议事厅。

即使在核心业务转型的过程中,温德尔家族也非常重视在全体家族代表中达成共识。确保所有家族成员参与家族企业的关键变革,可以避免家族成员的个人私利偏离家族的整体利益。时至今日,温德尔家族成员仍然积极参与温德尔集团(WendelSA)的内部运营,并在公司决策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温德尔有限责任公司(Wendel Participations SE)拥有温德尔集团39.1%的股本,由超过 1,100 名温德尔家族成员和其他法律实体组成。温德尔集团的监事会中有6 名家族成员,以确保公司发展方向与家族使命、家族价值观保持一致。

从家族企业的创建初期,温德尔家族就非常重视家族成员之间的亲情。在19 世纪后期,弗朗索瓦(Francois)、亨伯特(Humbert)和莫里斯(Maurice)三兄弟密切合作,共同管理企业。白天,他们在同一个办公室一起工作。晚上,他们在一起吃晚饭。他们按照管理效率最大化来分配任务:一位担任首席执行官,另一位管理公共关系和社会福利,最后一位管理钢铁厂和与德国钢铁行业卡特尔的关系。

温德尔集团(Wendel SA) 允许非家族成员持股,这体现了温德尔家族开放企业运营、欢迎“外来者”、接纳不同意见的态度。他们的股东系统包括在温德尔有限责任公司(Wendel Participations SE)内的其他法律实体。温德尔集团(Wendel SA)的执行委员会和监事会大部分由非家族成员组成。他们的执行委员会与管理投资委员会、统筹委员会密切合作,从而使温德尔集团在各个国家的分部门之间能够良好地沟通。温德尔集团(Wendel SA)每月组织两次各委员会的协调会议,这表明了集团对内部管理部门之间沟通的重视。尽管各有所长,在甄选投资建议的过程中,每个委员会都齐心协力、无缝合作。

对于拥有 300 年历史的家族企业而言,逆境和障碍是不可避免的。温德尔家族在商业上的经久不衰的成功表明,这个家族一定做出了不少正确的决策。每一代人都继承了其祖先留下的不朽的DNA,并在困难与挑战中将其成功地保存下来。时刻准备做出灵活改变的同时仍保持其历经沧桑岁月而不变的家族价值观,这让家族小作坊成长为有斐然成就的家族企业。有些原则是可以跨越时空、代际和行业的。从过往的错误中吸取教训并成长,这体现了温德尔家族灵活的处事风格和可持续的思维模式。温德尔家族将来会为世界做些什么?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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